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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讓我再見到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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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這心腸倒是熱,就怕螺獅粉要涼咯。”容弋的朋友樂得歡,挑眉示意容弋看看他碗裏快要凝在一起的粉。

容弋拿起筷子,嘗試著挑了幾根,可剛要放到嘴裏時,鼻子突然動了動,似是聞不慣這個味道,受驚似的把粉放回碗裏。

方才嘲弄女人時的自得早已不見,被深深的無奈和苦惱取而代之,像一個被大人逼著多吃點蔬菜的小孩子,不情不願,難以開口。

他果真是第一次來吃螺獅粉。

唐梓英,也就是阮辭的養母、穆藝笙的親生母親,已經開了好幾年的螺獅粉店。阮辭在被接回穆家之前,閑暇時間大多都在店裏幫忙,看了太多人想嘗試螺獅粉卻被味道勸退的畫面。

但現在這個畫面最是可愛又好笑。

他滿身藏不住的清雋貴氣,和被螺獅粉味道裹挾的苦惱神色碰撞,阮辭實在覺得有趣得很。

她好像已經忘了來這裏的目的。

直到奶奶走過來,她才回過神。

中午吃螺獅粉的人比較少,奶奶輕而易舉就發現了坐在門邊的阮辭。

“小辭,什麽時候來的?”奶奶笑呵呵地問,像是剛才那場鬧劇並未發生,那個低眉順眼只求少點糾紛的也不是她。

“剛剛。”阮辭的心情莫名的好,昨晚的憂郁一掃而空,“奶奶,我媽呢?”

“剛才蛋糕店來電話,梓英去拿你的生日蛋糕了,應該快回來啦。”奶奶笑著,語調上揚,看見她來了,很是歡喜。

阮辭點頭,很明顯地感覺到奶奶的視線灼灼地落在她臉上。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,就又聽老人開口:“怎麽黑眼圈這麽重?是不是又熬夜看書了?”

平常卻溫和的語氣,關心和愛意盡顯。

阮辭心頭一熱,一股暖流湧來。

還沒等她回答,身後的玻璃門被推開,唐梓英提著一個蛋糕進來。

自從離婚之後,唐梓英就剪掉了長發,只留一頭幹練的短發。此刻她額頭上的少許碎發被汗水浸濕,鼻尖也冒了幾個小汗珠。

阮辭趕忙起身接過蛋糕放在桌上。

和昨天的相比,蛋糕很小,但在阮辭心裏的分量卻更大。

無論經濟多麽拮據,無論是和阮訣成離婚前還是離婚後,唐梓英每年都會在她過生日的時候給她買一個精致的、可愛的、滿足她少女心的蛋糕。

盡管在很多時候,唐梓英都不希望她當一個單純的、需要人保護的少女,也教育她不要在乎一些不必要的儀式感,但在生日這天,仍舊會滿足一個孩子的願望。

唐梓英放棄她,讓穆家把她接回去的那天,阮辭還沒什麽感覺,可後來在穆家受到冷落,她漸漸覺得自己是被全世界拋棄了。

但在後來的後來,唐梓英總說奶奶想孫女了,讓她回店裏來,她才覺得有人還是舍不得她的,愛著她的。

即便這樣的舍不得和愛是那樣的隱晦。

唐梓英是名門望族出來的大家閨秀,年輕時傾心於長相英俊心懷抱負的阮訣成,不顧家庭的反對,和窮小子阮訣成私奔,哪怕之後的日子並不好過,她也從未抱怨或後悔,還和阮訣成的母親一起經營著一家螺獅粉店。

阮訣成不靠譜,給不了她理想中的婚姻,她就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放在了教育阮辭上,給她足夠的物質生活,也豐富她的精神世界。

她像一個女戰士,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不顧一切,也能在認清現實繼續奔赴下一場戰鬥,永遠堅強,永遠不認輸。

也許,阮辭僅有的那點底氣就來自於唐梓英吧。

唐梓英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,那邊就有男生喊:“老板,結賬!”

聞言,唐梓英條件反射地快走過去。

阮辭也跟了過去。

想離唐梓英近一點,也想——離容弋近一點。

阮辭看了眼桌上的碗,一碗只動了幾口,一碗卻吃得一幹二凈。

看來他終究還是沒戰勝螺獅粉的味道。

阮辭忍不住揚了揚唇角。

容弋在付錢,他朋友閑得無聊,眼珠子滴溜溜地轉,就那麽自然而然地看到了另一張桌上的蛋糕。

他性格很外向,隨口一問:“老板,這是誰要過生日啊?”

唐梓英看了眼阮辭,笑著答:“我女兒。”

奶奶也忍不住搭腔:“昨天的生,今天才過呢。”

“我一朋友也是昨天生日呢。”男生說著,的視線朝阮辭看過來,阮辭沒有絲毫的躲避,毫不避諱地對上他打量的視線,可餘光卻死死地盯著旁邊的容弋。

男生眼裏閃過一絲驚訝,而後輕笑一聲,“生日快樂啊。”

連陌生人都會對她說生日快樂,穆秉紹和高凝卻不會說。

阮辭揚起笑,“謝謝。”

她話音剛落,旁邊就有一個聲音緊接著響起:“生日快樂。”

是很幹脆的語氣,聲音好聽到阮辭的耳朵都麻了一下。

石子被人扔出,砸向平靜無波的湖面,蕩起一層層漣漪。

阮辭不動聲色地咽了咽口水,以極緩極緩的速度側頭看向聲音的主人,那動作活像一個脖子受傷正在做覆建的病人,無比艱難。

人們總是這樣,可以在一旁理所當然地欣賞美色,卻難以輕松自如地面對美色。

這是她第一次面對容弋。

距離很近,窗外的陽光照射進來,她甚至能看到容弋臉上細微的絨毛。

她更加明白,為什麽那樣囂張跋扈的女人,會在面對容弋的時候,那樣的不自然,那樣的拘謹。

有的人就是這麽有魔力,只是一雙眼淡淡地看著你,卻足以讓你手足無措,呼吸不順。

阮辭大腦有一瞬的空白,她還沒來得及說謝謝,兩個男生就已經離開了。

玻璃門關上的那一剎那,她游走在外的魂魄才回到原位。

像是被人按下了開關鍵,她不顧唐梓英和奶奶詫異的眼神,連忙跟了出去,偷偷走在容弋的附近,保持著合適的距離。

容弋穿著淡藍色的襯衣,內搭一件純白色短袖,再配藍色牛仔褲和白色板鞋,是十分簡單的打扮。在夏末陽光稍顯溫柔的撫摸下,看上去幹凈清爽又陽光。

他和朋友說說笑笑,張揚肆意。

是十幾歲少年最好的模樣。

“這會兒去哪啊?”旁邊穿著黑色短袖的男生問。

容弋回答得毫不猶豫:“南漫書店看書啊。”

男生哀嘆一聲,埋怨道:“明天開學,晚上開班會,我還說趁現在去打打游戲呢。”

容弋不以為意,“游戲打多了不膩?”

男生不情不願。

容弋看他一眼,輕笑了聲,擡手搭在男生的肩上,似是寬慰:“走走走,跟我一塊兒去書店陶冶陶冶,晚上請你吃飯。”

男生瞬間眉開眼笑,也開始哥倆兒好。

走著走著,他們轉身往另一條路走去。

阮辭沈默地在原地站著,直到他們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轉角處,才不舍地轉過身,一步一步緩緩地往店裏走去。

眼角眉梢都在不自覺中耷拉下來,表情很明顯地失落。

進店前,她深呼吸了幾口氣,決定暫時忘掉容弋,開開心心地和奶奶、唐梓英一起過生日。

正是中午,大熱天的,來吃螺螄粉的人本就很少,而今天更是湊巧,容弋他們走後店裏再沒來客人。

像是特意為她制造一個過生日的舒適環境。

奶奶正高興地插著蠟燭,唐梓英收拾著旁邊的東西,見阮辭回來了,問道:“出去幹什麽了?”

阮辭訕訕一笑,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謊:“突然感覺在哪裏見過剛才那兩個男生,想追出去再仔細看看,不然怕疑惑藏在心裏不好受。”

此刻的她以為這只是因為容弋、因為心動所撒下的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小的謊,卻沒想到這只是掩飾的開始,之後的她還會因為容弋撒下無數個謊言,無數個別人可能不太在意她卻為此膽戰心驚的謊言。

唐梓英沒再多問,拿起打火機將十六根蠟燭一一點燃,嘴角帶著和藹的笑:“過來許願吧。”

阮辭走過去,在唐梓英和奶奶兩人的歌聲中,閉上眼睛許願。

以前的她,或者說在今天之前,一定滿心都希望身邊的人平安健康快樂。而今天,現在,此時此刻,出現在她腦海裏的第一個想法居然是——讓我再見到他。

有的人見一面就足夠讓人驚艷。

容弋就是這樣的人。

而他人自然會不甘心只見他一面。

阮辭就是他人。

阮辭想,老願望許了那麽多年,這次換一個自私點的願望,老天爺應該不會怪罪她吧。

向老天爺許願結束,阮辭吹滅了蠟燭,開始切蛋糕。

但是這蛋糕她們三個人根本吃不完,唐梓英讓阮辭少切一點,剩餘的留著,等晚上送給來吃螺螄粉的顧客吃。

阮辭自然明白唐梓英的用意。

奶奶年齡大了,不宜吃太多甜食,而唐梓英從來都不愛吃甜食,也只是象征性地嘗嘗,至於阮辭,理由就是吃太多甜食對身體不好。

蛋糕吃完,唐梓英一邊準備著食材和底料,一邊跟阮辭說話。大抵就是囑咐她要把所有的心思花在學習上,用知識武裝自己,有更開闊的眼界,讓自己有足夠的選擇權。

阮辭也是小孩,以前也煩聽這些嘮叨。

但自從被接回穆家,她的親生父母很少關心她的學習和生活,只是每月雷打不動地給她零花錢,她就愛上了唐梓英的嘮叨。

因為有愛。

這場談話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穆藝笙的名字,唐梓英有意避開了和穆家有關的任何話題。

她不是對自己的親生女兒穆藝笙沒有半點關心,但是自打那次穆藝笙來店裏大鬧一場,直言不要再打擾她的生活開始,唐梓英對穆藝笙就冷了心。

她一直是這樣一個女人,從不在任何人和事上糾纏。

阮辭在店裏待到五點鐘,和很久很久以前一樣,拿著一本世界名著,坐在空調的對面,一邊吹著涼爽的風一邊看書,悠然自得,愜意得很。

唐梓英自然是時不時教育她幾句,讓她不要坐在那裏,別把頭吹痛了。但阮辭好像特意跟她作對似的,屁股未挪動半分,把在穆家藏起來的任性和頑皮在這裏發揮得淋漓盡致。

唐氏螺獅粉店在四季廣場,而四季廣場就在矜禮中學旁邊,距離很近。阮辭計劃著時間去學校,本以為自己到得早,卻沒想到教室的時候,裏面幾乎坐滿了人,只剩幾個空位置。

因為文理分科的原因,高二年級重新分班。

理科有兩個北清班,每班各四十人,共八十個名額。在選理科的同學中,高一學年前40名被分在理科1班,第41名到第80名被分在理科2班。

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,阮辭靠著第79名的成績被分在了理科北清班2班。

分班名單貼在教室外面,阮辭怕走錯教室鬧笑話,準備再確認一次。

這分班名單她在暑假前看過太多次,只看了前面幾名就知道是按排名來的,索性直接把視線移到名單的最下面。

倒數第二行就是她的名字。

——欸,等等!

一種名為緊張又期待的情緒在心底快速滋生,阮辭在不知覺中瞪大了眼。

她的視線稍稍往下移了移。

快速且用力地眨了眨眼,反覆確認自己沒有看錯。

一束束煙花在心底悄然炸開,卻震得她的世界驚天響。

她清楚地看到,就在她的名字下面,有兩個字。

——容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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